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盈盈天眼見墅山
2015-05-06 09:42:50 閱讀量:520 來源:天臺人才網(wǎng) 作者:天臺人才網(wǎng)

 

  坦頭街西2公里有山,曰墅山。又因山型似龜,俗稱龜山。墅山東南麓有村名市山鮑,東傍龜山(另一小山),南依雙溪,西鄰下李村,村民姓鮑,故名。據(jù)《天臺縣地名志》載:“市”系“墅”之訛寫。

  乙未春節(jié),我騎摩托車順104國道東行。至鳳林,從岔路駛經(jīng)缸窯、瓶窯、牌門陳諸村,折向東南,過倒溪“墅山橋”,便至市山鮑東南的短拄椏叉山。山頭因古有廣明庵而聞名于世。順著山路漸進,我發(fā)現(xiàn),居然是個神妙的地方。

  坦頭西南諸山,皆蒼山之余脈,綿延逶迤,山下即為坦頭盆地。墅山就在這山原交界之地。短拄椏叉山坐落于蒼山倒溪南岸,雖然海拔只有300米,但由于東、西原野一馬平川,南多丘陵,其山突兀崛起,峻秀挺拔之姿,勁峭特立之勢,酷似短拄椏叉,令人嘆為觀止。清許箕范如此形容斯山“柱山秀澤,南連丘陵以自高;獅牙桀立,雙峰特拔以刺天。青崖翠發(fā),望同點黛”。簡潔而淡遠。斯山南麓有一巨巖似獅球,西有一洞似獅口,東北方有歡溪、倒溪縈回,形同獅象守水口。大自然的偉力,令人贊嘆!

  斯山之奇,奇在其峻、其峭、其險、其秀。古人有“斯山何峻秀,綠翠如青獅”之嘆,亦有“獅牙千仞立巉巉,峻拔遙臨倒溪南”之喻,還有“獨倚青空迥然立,雙峰不欲隨群山”之贊……文人詩筆,不僅盡得茲山之形體,亦得茲山之神髓。

  我從茲山西南開始攀登,順著蜿蜒山道盤旋而上,早春天氣,竟致氣喘吁吁,熱汗淋漓,只得駐足喘息,如是者三,終于到達廣明庵。

  廣明庵艮山坤向,為依山而建四合院式古建筑群。前殿3間為“孔圣殿”,奉祀孔子、玉皇和胡公大帝。兩邊有偎屋各2間。后面3間正殿祀釋迦、文殊、普賢、觀音、地藏等滿堂諸佛。兩側(cè)有雙間鹿頂各一,還有東、西廂房各二,合計18間房屋?,F(xiàn)存殿宇為2002年所重修。

  民間口碑相傳,廣明庵的開山祖師為東晉敦煌高僧曇猷(?約396年),又稱法猷。自少學頭陀苦行,修習禪定。此庵原為曇猷晚年結(jié)茅養(yǎng)病修身之地。至今還留有錫杖井遺跡。相傳當年曇猷登山途中小憩,但見石縫里,藤纏蔓結(jié),荊榛叢生;樹叢中,亂石橫亙,蛇徑蜿蜒。山道兩側(cè),奇石崚嶒;崖表四圍巉巖嶙峋。西有一洞,怒之如獅吼,錯之如獅牙。橫者如折帶,亂者如獅鬃??芍^窮形盡相,于是在此卓庵清修養(yǎng)病。惜乎飲用之水都要叫小和尚到山腳八角井去挑,雨雪冰凍之日,小和尚未免叫苦。曇猷得知后,為試探小和尚是否真心禪修,一日天寒地凍,曇猷病中口渴,叫小和尚下山挑水,自己則變成一猛虎守在山腳八角井邊。小和尚挑著水桶硬著頭皮來到井邊,見老虎有欲吃他之狀,遂對猛虎作揖道:“緣由吾師病重口渴,急需挑水上山相救,山君若眼下吃了我,吾命不足惜,恐連累師父有性命之憂。我想,不若先讓我挑水上山,安頓好師父,再下山以飼山君如何?”曇猷見徒弟善心可嘉,遂復原形,笑道:“善哉,善有善報,你從今日起不用再下山挑水了!”上山后,他用錫杖在庵東一插,只見甘泉上涌,大旱不竭,凈水還可以治病。這便是錫杖井的由來。

  現(xiàn)存的錫杖井為青石板構(gòu)筑的方井,長寬各1.4米,深約1.5米。井圈、圧階、井欄,甚至連井底都由青石板鋪筑而成。井欄四角望柱為石雕荷花柱。井口南面斜砌一石階,并有二級踏步,可用來直接從井里提水。其西、北兩方井欄雕有蓮花及蔓草圖案,惜乎東面井欄重修后,改為水泥粉刷,南面井欄已換成花崗巖了。

  值得一記的是,在西邊井欄上面亂石墻中嵌有一高約80厘米,寬約60厘米小佛龕。上飾石制屋面,兩邊飾有石板楹聯(lián),依稀可辨:□□□其居□□;□□□功著千秋。下鋪須彌座,中嵌石板碑記一方。引人注意的是,這方石碑本身就是石壇,石碑下部當中雕有一石香爐,做工精巧。惜乎石碑因年代久遠,風化嚴重,已很難辨認所鐫刻的文字。我心有不甘,向庵主討來半碗面粉抹上,才勉強可辨認碑文題款為:“晉曇猷法師養(yǎng)病處”。碑記銘文已漫漶不清。邊款為“大清道光癸未(1823)……”等字。從而可以證明,早在清代中葉就已流傳曇猷晚年在此養(yǎng)病和錫杖通泉之傳說。同時也可考證此井曾于道光三年重修。

  據(jù)明嘉靖十四年(1535)修編的《天臺山頭鮑氏宗譜》載:先世居中原廣平郡,唐乾寧元年(894),鴻臚寺卿鮑鳳,自東陽石柱鮑遷天臺鳳峰山(山頭)。相傳在南宋建炎年間(1127-1130),市山鮑高祖鮑梓公在短拄椏叉山頭創(chuàng)業(yè)立庵,初名“廣平庵”,以志故土北望,永不忘根本之意。日月盈昃,烏兔奔競。“廣平庵”逐漸被“廣明庵”所取代。廣“明”,實為廣“平”之諧音,意義倒是相近的,以致原名“廣平庵”已不為人們所熟悉。歲月悠悠,很多市山村民也未必能說出它的原名,更別說來歷了。

  有人說廣明庵之所以出名,得益于西麓的羅漢洞。在作田野調(diào)查時我才知道,羅漢洞是天臺古代神話的重要組成部分。我懷著探奇攬勝之心,從廣明庵西側(cè)攀援而上,山徑蜿蜒,石階陡峭,扶欄桿、拄竹棍,上行約百余米,便至羅漢洞。羅漢洞為天然石窟,高約2.5米,闊3.5米,深約4.5米。相傳曇猷晚年曾在羅漢洞隱居養(yǎng)病五年,每天讀《法華經(jīng)》,修身養(yǎng)性。晉太元末年示寂前,他應夢描摹了十六羅漢像。據(jù)說他每描摹一尊羅漢,都是先在夢中與羅漢相遇,看清了羅漢的形貌,然后醒來描摹而成。可是,在他畫成了第十五尊羅漢后,就再也沒有在夢中見到羅漢了,曇猷十分苦悶。一次一個市山的樵夫?qū)λf,錫杖井水里有一尊羅漢。曇猷果然在井水里看到羅漢,便依樣畫出了第十六尊羅漢。畫完第十六尊羅漢,曇猷便在石窟中坐化了,通體綠色,人稱“綠衣尊者”。其實,這第十六尊羅漢,就是曇猷自己在井水中的倒影。南朝齊建元六年(479),康居高僧慧明(429-497)在赤城山石室塑了臥佛像,并將曇猷的肉身移至赤城石室裝金供奉,于是曇猷成為天臺山第一尊肉身羅漢像。后人為了紀念天臺佛國的開拓者曇猷,稱廣明庵的石窟為羅漢洞。又因曇猷于此石窟中坐化,故羅漢洞又稱“祖師堂”?!罢埓蠹易⒁?,羅漢洞中,一共有十八尊羅漢。看到了十八尊羅漢,我們的禮佛之路也走到了目的地?!睂в蔚脑挘崞鹆擞慰偷呐d致,紛紛在洞中數(shù)羅漢。其實,羅漢洞兩旁祀十八羅漢,中奉開山祖師曇猷。據(jù)碑記載:“祖師堂”于2000年曾重修。

  從羅漢洞再拾級上行數(shù)十米,便至山頂。據(jù)導游介紹,山頂原建有一測量鐵塔,今廢。置身峰巔,天闊地遠,山風陣陣,似有置身霄漢,卓立云天之感。極目遠眺,大地寥廓,白云舒卷;倒溪逶迤,蒼山連綿。四圍村落,貼地而眠。眼前的景物在古人的眼里是怎樣的呢?“人歸靈水一葦船”(清許靜溪)是近閱,“峰下禪房自出塵”(清許魯泉)是俯視,“浮空千萬里,我欲凌飛湍”(清許璞全)是遠眺,“云中玉佩杳,洞口綠蘿封”(清許箕范)是回望。這分明是中國畫的景致,寂寥無聲,凝固在時空的永恒當中。瞬間,我迷失了自我。

  于是,我回到大殿,殿中多香客,唯不見穿藍衣灰衫的出家人。我打問有關古庵的其他遺存,應者搖頭。再問庵中可有文物?有人手指庭院的石經(jīng)幢。我頓時來了興趣,緊走幾步來到狀若“神露盤”的石經(jīng)幢前考證。我上下左右打量,只見六角形的石柱南面上鐫“大清康熙八年己酉(1669)孟秋”。我想此經(jīng)幢至少可以證明廣明庵在清初就已存在了。

  有香客告知筆者:廣明庵的保護與維修全靠一名叫鮑先煙的居士。他今年78歲,生于1938年。1958年公社化,廣明庵收歸市山“八一社”集體所有。他便上山住在庵中農(nóng)耕自給,2002年整修殿宇,2004年協(xié)助籌資修建上山土路,2012年協(xié)助籌資硬化路面。鮑先煙居士自20歲上山,熱愛鄉(xiāng)土,五十余年來,戒行空虛,執(zhí)心恬靜,孤身一人,執(zhí)意要在荒山野嶺修行。我至今仍疑惑不已,想他一個人住在廣明庵,首先是生存,爾后才是夢想。在無數(shù)個漫漫長夜里,他如何忍受饑餓與寒冷,在萬籟俱寂中挑戰(zhàn)著身體的極限,更抗拒著孤獨、憂郁、懷疑、失望、幻覺、迷惘、否定?《大唐西域記》中,玄奘記下了常人無法忍受的艱險與困苦,也記錄下九死一生中每當人困馬乏不復能進之時,便臥倒沙中默念觀音……是信仰,猶如那道金光,顯現(xiàn)出佛的形象,引導著一代代苦修的僧人、居士……步步走向覺悟。信仰的力量如此強大,能抗拒大自然的百般折磨,也能抵擋內(nèi)心的魑魅魍魎。

  至今,我仍無法想象,在物質(zhì)匱乏的三年困難時期,他一日兩餐,第一頓飯叫朝食,第二頓飯叫哺食,基本應對農(nóng)耕的開工和收工時間。當?shù)氐姆窖越腥诊埡鸵癸?。他靜坐之時,耳根靈明,大地間無不是眾生嗷嗷不息之聲。在動蕩的“文革”時期,殿中的神像被毀,他仍然把根扎在廣明庵。這位默默無聞的居士,農(nóng)禪并舉,終其一生堅守在廣明庵,青春與孤燈做伴,長夜與古庵共眠。他沒有想過值與不值這樣的問題,只是在來到廣明庵近六十年的時間里,每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獨居和打擊磨掉的是人的肉身,真正磨煉的是一個人的內(nèi)心及其靈魂,知道他的人也許并不多,但他卻在傳承廣明庵香火中成就了自己,讓我們在廣明庵禮佛時總要遇見他。這使我驚異,也對廣明庵及其周邊的景物都保持了強烈的好奇和熱愛之心。

  我無意中發(fā)現(xiàn)一位瘦小而精神矍鑠的老人端坐在大殿的角落里。他留著短發(fā),頭發(fā)灰白。我認出來了,他就是將半個多世紀的生命全部奉獻給廣明庵的居士鮑先煙!在半小時前在我向他討半碗面粉的交談中,我發(fā)現(xiàn)他仍舊保留了居士的那些脾性,簡單、固執(zhí)、熱切而又滿目詫異,對這個世界和人群還有強烈的陌生和信任感。我沒有再與他打招呼,我默默地想著我這四年和他五十年的區(qū)別。近四年,我還無法抵御欲望的糾纏。而他經(jīng)過三十年、五十年的沉淀,則拋開了功名利祿,拋開了得失計較,將自己的人生理想淬煉成宗教信仰。而如今,有多少人能夠堅持這樣的信仰,熱愛鄉(xiāng)土,農(nóng)禪自足,把自己的一生交付給古庵,安安靜靜只做自己喜歡和應該做的事?

  步出庵外,我坐在竹林下,于絲絲冷風中陷入沉思。通往廣明庵的路,本是一條朝圣的道路。千百年來,到山上禮佛的信眾,千辛萬苦趕赴這里,而大多數(shù)則是附近村民,一步一步登上佛殿,表達無盡的虔誠。就像我自2012年起,四年來已對全縣七百多個自然村一千多座庵、堂、寺、廟作田野調(diào)查,摩托車的里程表顯示已行駛了三萬多公里。我想,也源于信仰,由信仰而生的光,也照亮了我的心靈。

  我知道,獨居廣明庵,是一種修煉,從肉身到靈魂。開門便見山巒疊翠,松柏成蔭的大自然,人在其中,也是自然。天長日久之后,這種人和自然的交融,便會派生出一種敬畏自然新的信仰。盡管他的樣貌會改變,而內(nèi)心及其精神,卻始終有一種精神向度。盡管他與當下時代有所隔膜,但一個人最好的東西,是堅強、向善、審慎和獨立的合眾意識,以及耽于幻想,不棄庸常的單純品質(zhì),這才是真正的“天人合一”。

  臨別廣明庵,意猶未盡,書一聯(lián)以志不忘,聯(lián)曰:

  錫杖通泉,月照盈盈天眼;

  曇猷筑室,客參渺渺禪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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